08.困兽
十月很快过去 日子又重回往常。
兄弟俩每天七点起床再磨蹭半小时出门 傍晚时放学回家 偶尔会留校打场篮球。
几周前学校组织秋游 去了近郊的旅游景点 那地方依山傍水很是惬意。
到达后放了背包王源便和刘志宏结伴闲逛，途中路过哥哥那班扎营的草坪。
本想打个招呼 走近见王俊凯正和两个男生帮忙支起烤架，此时有女同学递来切好的水果 他拎过背包想找纸巾擦手 却被对方笑着将苹果塞进嘴里。
王源站在那看了会 忘了招手转身走开。
“你哥很受欢迎哈”
刘志宏见气氛微妙笑的尴尬 却又觉得多少违和，亲兄弟玩在一起本就天经地义 实也无须回避。
“都不认识 算了”
王源像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摆摆手解释。
刘志宏三岁就认识王源 差不多年纪的人里除了王俊凯就数自己和他最亲。
可说是如此两人关系交好也不过两年的事。
记忆里王源从小就是人群中心 老师家长街坊领居 谁不对他百般喜爱，再加上那形影不离的哥哥 印象里每回照面对方神色都和幸福快乐这种词眼画上等号 也活泼好动。
直到初中入学才发现也全非如此。
那时两人分作同桌 三天也说不过五句话 刘志宏一度认为王源失忆忘了和自己同班多年，后来想约是因哥哥转学才闷闷不乐 毕竟王氏兄弟的事迹永新路无人不晓。
可时间推去两周对方依旧如初 冷冷淡淡全然没有十二三岁的调皮 反而意料外的沉稳。
直到某天对方在桌檐下偷偷拆开一封来信。
刘志宏不记得那日天气如何 却隐约笃定是个大好晴天。
午休后他的同桌立起课本挡住脑袋 第一次主动开了口：“小凯给我写信了”，对方笑着 空气里全是夏日阳光的香味。
“我说王源……”刘志宏看他闷闷不乐 若有所思
“恩？”
“你这样可没法喜欢别人。”
无法对人抱有恋爱的情绪，没有感情也无力执着，嘴里的苹果或来往短讯都不能带来任何欢喜。
王俊凯开始觉得这是自己生来的某种缺憾。
可他喜欢王源。
哪怕这话说来像定理没人反驳，即使堂而皇之的摆到台面 听的人也至多一句亲兄弟感情真好 不再考虑更多。
没有人追究这喜欢的内在 似乎它的存在不可能藏有另种含义。
也想过是不是误会，好几次试着放任自己像小时候那样去对待 却只能愈加确信一切已无法回头，就连偶尔忘记掩饰的眼色都成了昭然若揭的危险信号。
过度的追随与占有 都不是一个哥哥该有的念头。
王俊凯站在车站朝着窗那边的陈欣挥手再见，仿佛这是他的努力 却也无能为力。
最近的他有些来者不拒，倒不是与谁都交好 只是新认识的朋友会多花些时间交际 示好的女生也不再强硬回绝，虽明知多少在利用 却也真的想就此试着忙碌或放开些。
他在寻找一种方法 好让自己的种种欲望从王源那逐渐割离不再踟蹰徘徊。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大概是某个周三，晚饭后王俊凯接到短信问去不去看新映电影。
一旁王源坐在沙发看他回讯 心里烦闷，笃定这发件人就是陈欣。
哥哥的举动他总能捕在眼里 以往对女生敬而远之的人最近却几次撞见在附近车站陪等公车，甚至在学校遇到也是两人结伴。
王源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懊恼 只能一次次驻足远处恨不得将他们立刻分开。
“你要出门？”见哥哥起身 他有些急焦躁，“可我一个人在家……”。
“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王俊凯说着走进卧室加了件外套 是弟弟总说好看的灰色毛衣，之后又在房间接了通电话。
王源跟来 靠在门框手足无措，他望着对方背影甚至开始讨厌那压低音量的说话模样，他需要一个途径去打破这讨厌氛围。
“你别去”
“有事？”王俊凯有些意外 这是弟弟从未有过的强制语气
“老妈说要把衣服收了还要你帮我看功课”
王源不紧不慢的说：“总之你不可以出门”，看哥哥惊讶神色 依旧表情淡然。
“说什么呢王源儿”
他稍作停顿 又鼓足勇气：“呆在这里 哪儿也不要去。”
眼看就要入冬。
这天王源从学校出来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样的气温校服已显单薄。
他看了眼手表正好六点，接着和一旁的同学点头告别 对方笑着说道“生日快乐”。
对王源而言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自哥哥转学后他便不再庆祝生日 即便点了蜡烛吃完蛋糕还是觉得形单影只。
早上出门前妈妈给了些钱，说去买点喜欢的玩意 和朋友去吃个饭也可以。王源收下准备放学后绕去书店买些唱片。
书店离学校不远 那里常见南高学生，走进门时就恰好看见三四个高中部的 感觉眼熟 仔细看才记起是之前遇过的学生会成员。
都是女生，其中某位皮肤白皙 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 手腕纤细，忍不住多看几眼总觉眉眼熟悉却又说不出的违和。
王源收了目光走去不远处的唱片架 左右挑拣拿了三张，又找到哥哥喜欢的歌手栏仔细翻看。
选好一张正要离开 却听见背后CD掉落声响，他赶忙俯身去捡 至此对上那女生的脸。
“王源吧”声线倒是意外清甜
“恩？你是？”并不是熟人 甚至怀疑是否认识
“我们之前见过 你是王俊凯弟弟吧？”
几乎下意识的答道：“啊 陈欣”
是种直觉 笃定这就是她，之后两人寒暄几句 也讨论最近新出的唱片。
“你也听他的歌？”陈欣指了指王源怀里的CD
“偶尔 我哥比较喜欢”
“啊~了解”女生笑着眨眨眼 比了个ok的手势。
没多久便道别 对方随同学去了书店二层。
说实话王源对她的印象不错 为人亲切长的也好看，见面前虽没把对方划为敌人 但多少另他不悦，可若是个糟糕的家伙也倒好 却又偏偏挑不出破绽甚至讨喜。
“哪怕不合自己心意 与哥哥关系亲近的依旧是她 这点毋庸置疑”，王源又选了几本书一同结账，走离书店时这样想着。
“王源儿！”
没走出多远就听背后有人叫唤 转头看是大步跑来的哥哥。
“你怎么来啦”
“老妈说要下雨 来接你”说罢晃了晃拿着的伞，又见弟弟手里袋子颇重便上前搭手，可对方忘了松开 恰被握住像极牵手。
王俊凯皱起眉头 想起对方最近的反常 语气调笑说：“反正亲兄弟 很正常”
王源并不喜欢这变味口气，正要开口却恰好见十米开外刚推门而出的陈欣 定睛望去便与对方汇了视线，于是干脆加了些力气转而扣住哥哥十指。
“对啊 本来就很正常”，王源看向陈欣 笑着回答。
在被推至墙根时并不觉糟糕 反倒有得逞的快感。
哥哥将他一路拽回 握的两人手指生疼 直到卧室才甩了手 脸色难看。
这人是真的生气，王源借着月光看黑暗中对方脖颈凸起的经脉 却始终不觉抱歉。
“撩我很好玩是吧 你知道自己在干嘛么！？”
王俊凯抬起手重重打在墙壁 怒似低吼，可面前弟弟无动于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话啊 王源儿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根本没那么想为什么还要……”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衣领被牢牢扯起 有些难受。
“够了……那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就因为我是你哥？！”
“小凯……”
“因为是亲兄弟所以做什么都没关系吗？！！我做什么你都能原谅？！”
装作冷漠或过分亲近 为什么就不能识趣逃开。
王源觉得自己一定是生了病 否则此刻怎会快抑不住要牵起嘴角，哪怕眼前少年正颤抖着制住他肩膀 像要凶恶的将其吞噬 却又隐约泛出泪迹 好似求饶。
漫长沉默里 这看来瘦弱的男孩始终温柔的望向对方眼眸 他轻易化开那爆裂的恼怒 稳稳将眼前困兽围进怀里 又轻抚背脊。
“真的够了……”王俊凯紧咬着下唇只剩哀求。
再有几小时我就十五岁了。
白天朋友开玩笑说大了一岁可要懂事些 别再蹦蹦跳跳像个小孩。
最近总觉得自己有点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在成长的缘故？
有时候我想我的身体里住着一种动物 它被关在笼里闷不作声，尽管好几次察觉却都望而退步，可当真想要亲近时它已逃离了枷锁。
一定是和哥哥重逢的那天。
我闻见他身上有相同气味，它浓烈又可怕 炙热共鸣不断升腾。
我猜这会不会是因为血脉，无论怎样隔离都注定吸引成为同类。
然而我并不害怕 甚至在方才拥抱里获得满足 期愿时间就此凝固。
十五岁的我并不打算做头困兽。
王源将哥哥紧紧拥抱呼吸安稳，’因为那感觉实在可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