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如今再回忆起来 十七岁的时候 你体悟了多少人生？
是依旧纯真不知烦恼 是懵懵懂懂摸索着心悸 还是比旁人先一步遭遇了世态？
对王源而言 这是个混沌又清晰的年份，似乎从踏入十七岁的那一刻起就试着尝味所谓选择，就像是被命运逼迫着前进 跌跌撞撞却也逐渐学着勇敢。
这一年的雨季比想象的还要长 到了十一月依旧每日飘来连绵的雨。
王源对此倒不太在意 本就课业繁重鲜有机会外出 这许久未停的糟糕天气反而令他能安心念书 没了别的心思。
可近来成了同座的方沁 似乎深受影响。
好几天了 王源每回碰到个难题想去请教 都见对方望向窗外 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干脆在上课时走神 被老师点了名还毫没反应。
王源有些担心 趁着在食堂吃午饭时问她：“你还好吧？碰到什么事了？”
方沁不回答 只看看碗里的饺子 又瞥瞥对桌王俊凯正咬着的汤圆 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今天七号了？都冬至了啊……”
王源听得不明所以 但又放心不下，便忙给王俊凯使使颜色 示意他说点关心的话。
王俊凯不爱管闲事 可看王源一副很在意的模样 只好叹了口气 一语中的的问道：“你跟徐尧怎么样了？”
而方沁只愣了楞神 没一会便扯扯嘴角 故作轻松的回：“就分手了呗”
王源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而王俊凯虽没明显表示 也能看出他的意外。
方沁和徐尧这对 尽管在恋爱开始前小有波折 在一起后也总是行踪神秘，但在王源与王俊凯看来 两人向来和睦 从不争吵，虽说都是情绪不太外露的类型 但光从氛围里也能感受到彼此间的深厚感情。
况且他俩交往都快三年 忽然说已分开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下午的自习课 王源一直偷偷观察方沁状态，倒不是对这事八卦 而是觉得对方毕竟是个女生 怕她一下收不住情绪，若适时察觉 或许还能给些安慰。
王源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方沁受不了他着急神色 递了个纸条过来。
他打开 见字迹潦草的写着：“聚少离多 距离远 就分了”
王源皱皱眉 低声说道：“见不到面可以电话联系嘛……”
方沁看看他，拿回那纸条翻到背面 写道：“体校管得严 我又住宿舍 总是半夜打电话打扰别人 也妨碍他休息”
王源默念 拿笔在下面问：“那短信呗？”
方沁又写：“发过去 隔几个小时才能回 有什么意思”
王源叹了口气 最后写道：“谁提的？”
而方沁读完 便转过头望着他 自嘲般的笑笑 说：“是我”
那天直到晚自习结束 两人又断断续续的聊了些。
就算方沁再怎么装作无所谓 可王源还是能看出她的难过，他忽然想起很早之前 对方发来的那句“我喜欢他” 亦藏着像现在谈起分手时 同样的笃定。
王源不明白这件事为何会给他如此冲击，也许正因他多少能算上个见证者 甚至无意间在其中推拉过几回，所以当它忽然瓦解时候 才会有“仿佛是自己遭遇了这一切”的错觉。
这个时候的他 还无法明白“为何相互喜欢着的人却要分开”，根本无从想象能将之隔距两方的理由。
王源在床来翻来覆去 没法睡，总回忆起那两人结伴走着的模样。
宿舍的灯早就熄灭，他从枕头底下摸索到手机 再整个脑袋埋进被窝里，想了想措辞 给王俊凯发了条短信去：“你说 距离真的那么重要吗？”
没过两秒 屏幕亮起 对方只回了个问号。
王源抿抿嘴 解释：“方沁说他俩是距离问题”
对方回：“是吗 可以理解”
王源又问：“可他们还是喜欢对方的啊，方沁提的 徐尧怎么也不挽回呢”
这回过了稍久时间 才见到回复 说：“喜欢才这样吧”
王源默念 却始终不懂这“喜欢才分开 喜欢才不挽回”的说法，他想 也许因为自己从未经历 所以追究再多也没法明白。
接着出于好奇 问道：“那你呢 要是和喜欢的人距离太远 怎么办？”
这一回他等了许久 王俊凯才发来 说：“我大概会跟徐尧一样？”
在此之后 两人便关上手机 各怀心事的睡了。
待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王源才忽然想起什么 急忙翻出电话 却没有任何未读讯息。
看了眼屏幕上的日历 显示11月8号，今天是他的生日。
王源是向来不庆祝生日的 王俊凯和徐尧也一样，三人一致认为吹蜡烛切蛋糕是女生们在乎的事 作为爷们儿 至多说句祝福就够。
可自从心里有了在乎的人 每个以往毫不在意的节日 如今都会不免期待。
倒不是想得到什么礼物 只希望对方能这特殊日子里 最先道句祝贺。
这几年 王源总能在生日当天刚睡醒 就见到手机里早已静静等待七八个小时的短信。
“王源儿 生日快乐 祝你长高 但不能比我高”
“王源儿 生日快乐 你得多吃点 希望你今年能多长点肉”
“王源儿 生日快乐 没想到我们又在一个班 以后也多关照”
然而今年却什么也没有。
王源有些失落的想 这大概也是方沁所说的那种距离 带来的改变吧。
这一天对于王源而言 似乎与平日并无差别，唯有在方沁到教室后 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
从早至晚 两人全都闷闷的 很少谈话 尽想着那无法令人高兴的事。
放学后 方沁理了东西准备回家 今天是周五 没有晚自习。
“不回去？”她看王源从抽屉翻出餐具 问道。
王源点头 说：“昨天的卷子很多不会 晚上数学老师值班 想问问他”
方沁“哦”了声 又问：“王俊凯呢？要不我帮你跟他说一声？”
而王源只摇摇头讲：“不用 他最近好像都很忙 一放学就回去了”
方沁若有所思的看他 想多问两句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与王源道了再见便自顾先走。
王源向她挥挥手 又忍不住望了眼窗外过道 依旧没有王俊凯的身影，自嘲般想着“果然还是别有期待为好”
和他一样想留校自习的人还不少
王源张望下办公室外的队伍 再看看大家手里拿好的厚厚试卷 寻思着要轮到自己估计还得好一会。
作业早就完成，今天已复习的够多，想干脆去操场溜达圈 算作放松。
他拿着手机走出教学楼 顺便定了个半小时的闹钟，怕自己再错过问题时间。
这会儿雨总算停了，王源低头看着路 怕踩到水汪，到了操场后路面平整些 只偶尔听见塑胶跑道的渍渍水声。
他漫无目的的绕着圈 此时空气格外清新 全是植物淋湿后的味道。
正打算找个干净地方坐坐，口袋的电话响了。
他拿出来看 心里赌气吐槽“居然是大忙人王俊凯同学”。
没好气的接起来 “喂”了声
“王源儿 你在学校？”
王源白白眼 想你总算发现了，便答：“对啊 不然呢”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这般语气 “哦”了声 又问：“那你怎么能接电话啊？”
王源回道：“想问数学题来着 人太多了 等会去”
“那你在哪儿？”
“在操场散步 有事？”
王源说话时 听电话那头有些气喘 像在跑步
“记得操场那个矮墙么？”
“恩……主席台后面？”
“对就是那儿 我在那儿等你 再三分钟”
“哈？？”
而没等王源再问 对方已挂了电话，他皱皱眉头 只好先朝对方提议的地方走去。
所说的矮墙是一年级体育课时两人偶然发现的，学校围墙中只有这一段特别低 男孩子的话轻松就能翻越，当时王俊凯还开玩笑说 以后课间想喝奶茶就干脆从这儿出去得了 都不用对付大门保安。
没过两分钟 王源就已抵达，许久不来 墙根边的野花杂草都茂密许多。
因为地处校园角落，平日无人会来 也自然未有路灯，此时夜幕降临 四下漆黑一片。
王源等了会 觉得有些瘆人 便掏出手机准备照光，可这屏幕都没按亮 就听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要不是对方喊了句“王源儿”，他差点吓得没了魂，王源没好气的抬起头 看正翻墙而来的王俊凯 身上还背了个不明形状的大包。
“你想吓死我啊……”
王源嘴里抱怨 可还是给对方搭了把手 怕他摔倒，而跳下身来的王俊凯只嘿嘿笑两声 便转去掏鼓背包。
王源看不太清对方动作，嘟囔着：“约哪儿不好啊……大晚上的 这里人都没一个……”
王俊凯见他讲个不停 回头说道：“要不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王源看他神秘模样 念叨：“到底要干嘛啊……不会是什么恶作剧吧？？”
对方笑笑 只推推他 催促道：“让你去你就去呗 我马上来”
王源瘪瘪嘴 还是先自顾离开，之后到主席台背面的水泥高台 找了个未淋湿的地方坐好。
他耷拉着腿 又无聊的晃晃，再看看矮墙方向 不自觉笑起来，想着王俊凯这人大概是有魔力 竟然只打了个照面 就赶跑他一整日的烦闷。
没过一会 就见对方低着头走来，手里竟多了把吉他。
王源望着他 眼里的笑更深了，虽暗自吐槽“不是吧校园吉他那么土的把戏”，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与期待。
王俊凯到他跟前 看旁边位置也干净 便利索的跃身坐好，之后抱着吉他 清了好几回嗓子。显然 他也挺不好意思。
王源看他抿起嘴的紧张模样 故作玩笑的说：“没看出来啊 你还会弹吉他”
而对方只认真的答了句：“也不是弹吉他 我写了首歌给你”
王源“哈？”了声 还没反应过来，可对方不顾他的惊讶 已试着拨了拨弦。
这首歌还没有词，王俊凯随性的哼着些什么 有点害羞的望向远处，直到快曲终时才转过身来 那温柔目光似要看入旁人眼底。
王源本沉浸在这美妙旋律，抬着手撑住脑袋 专心欣赏对方侧脸，而这忽然投来的眼色令他一下晃了神 搭在耳边的手指不自觉动了两下。
可他没有移开视线，不顾因动情而闪烁的瞳孔 或是因欢喜而涨红的耳廓。
琴音落下，王俊凯有些抱歉的歪歪脑袋 说：“来不及填词 曲子写了太久”
王源笑笑 问：“你最近玩失踪 就在写这个？”
对方点点头，接着两人一下陷入那暧昧沉默里。
王源忍不住动动指尖 好散去些紧张，看对方逐渐与他一致的呼吸频调 以及握着吉他紧了紧力道的左手。
四下无风，刚落过雨依旧潮湿的空气被混入不知属谁的低沉鼻息，久未放晴的夜空终于透出些月色 缓缓散至两人身体。
他们不作声色的望着彼此 像在等候。
最终 先一步靠近的人是王源。
他想 他的心思是否至此已无需隐瞒，又或是对方同样炙烈又温润的眼给了他勇气。
他小心翼翼的倾过身去 像怕自己的动作会打碎这不可思议的初冬夜晚。
距离只剩十公分，王源下意识的抬抬眼 却见对方忘了藏起的满目犹豫。
下一秒 计时铃声徒然响起 两人被迅速抽离这气氛 慌忙退开身去。
王源拿出手机按了关闭 低着头说：“我要走了”，而王俊凯只点点头 始终对不上他视线。
王源俯了俯身子 从水泥台跳下 又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迈开步子朝教学楼小跑去。
王俊凯懂得对方的失落 但至多在身后讲句“生日快乐”来结束今天，他望着王源的远去背影 怪罪自己的踟蹰往返 以及确实的无能为力。
最后他收回目光 坚毅了表情 像是终于做下某个决定。
至此 两人那恰如缺词情歌般的少年时代已悄然拉下帷幕，而足够被称作岁月的时光才正要启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