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水儿的点梗 破镜重圆？】
01.
落地窗，没有阳台，客厅里唯独一座双人沙发，五十平的公寓，三层，从过道的窗户向下望是终日繁碌的街道。
王源跟在房屋中介身后，开了门只张望两眼，嗅了嗅空气中因闲置太久而散出的气味。还未等对方介绍，便笑笑说：“我就要这间吧”。
因为它离你的住所不过隔条马路的距离。
02.
王源不确定王俊凯是否还住在哪儿，毕竟最后一次站在那门口已是五六年前的事。
他记不清那一天的自己是否叩响了房门而无人应答，或只是将对方曾亲手套上无名指的戒指摘下 放回纸盒中，摆在屋外。
回忆里的楼道坏了灯，他在狭小的电梯间站了许久，看电梯门不断关上再按键打开。
他在天还微亮的傍晚抵达，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才悄声离开。
那日的自己有没有担心过若撞上对方家人该如何解释，又或在隐隐的害怕之下实则藏着不说的期待。
即便决定分开还是想再看上一眼，正如此时他挑挑选选竟搬来了这里，每晚上下班的路上多少次幻想各式偶遇。
王源坐在窗口看底下来回的路人，有个穿校服的女生等在那儿四处张望，有人在背后唤她，女孩转过身时脸上写满了欣喜，又在对方抵达跟前时故作不在意的收起表情。
小跑来的男生揉了揉她的脑袋，王源随那害羞表情止不住笑笑，想着 恋爱中的人们总是同种模样。
03.
搬家时候最麻烦的就数收拾行李，前一天才整理打包的纸箱 今天再一个个拆开。王源将毛衣叠好放齐，接着从箱底扯出一条羊绒围巾。
灰黑色的底嵌着细白格纹，他对着镜子胡乱绕上脖颈，又如每次看见它时脑袋里想起原本主人的声音。
记忆里的相识发生于再普通不过的星期六。
那是冬天，王源本打算去同学家玩，却在出门后没多久遭遇风雪。公车一路走走停停，又碰上晚间高峰，费了好长时间才抵达终站。
王源裹着稍显单薄的外衣小跑至公寓楼下，按了门铃却没人应。他等在原地不停踱步，有些不耐烦的拨去电话，竟是停机。
王源站了会无人来，决定打道回府。可约是天气关系路上车辆堵得一动不动 公车站已拥满了人。眼见温度越发低冷，只好再走回公寓底下稍候，起码那儿暖一些 还有地方可坐。
他不时回头查看公车站的状况，一边在心里咒骂这臭小子真是不靠谱。
这一等便到了八九点，手里的游戏输了又赢，直到电话发出电量不足的警告。王源把衣领扯的老高 缩着脑袋，连续呵了好几口白气以温暖僵冷的指尖。
他用力搓了搓掌心，莫名其妙哼起歌来，谁知无意抬头竟见到个陌生男孩停在几步之遥打量自己。
王源不知所措的咳了两声，发现对方穿着同间学校的高年级制服，忽然有些尴尬。
来人毫无要走的意思，两人就那么在冰天雪地里四目相对，直到“学长”抬了抬下巴，问：“高二的？”
王源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乖顺模样惹得男生牵起些笑意，缓着语气讲：“你挡着门了 学弟”
王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向旁边挪了挪，却忘了要看脚下差些跌进花坛里。
要不是学长出手拉了把，他现在一定摔的很难看。王源动动被握着的冰凉手掌，皮肤触碰的部分传来阵阵温热。他胡乱想着，一定是身体回暖的关系，才会感觉脸颊发烫。
“小心点”，学长松开手，递来那么一句便开门进去，留王源还定在原地没缓过神来。
没几分钟后手机突然响起，王源还盯着自个手掌发呆，着实被吓了一跳。他看了眼屏幕就是那爽约的臭小子，一开口就没好气的骂咧几句，根本懒得听对方那天马行空的烂解释。
挂了电话，嘟嘟囔囔的准备回家。才走一步就听头顶传来熟悉声音，还未反应便挨上个柔软的玩意儿挂在头顶。
他一把抓过看了看，是条深色围巾。
“看不出来你脾气挺大啊”
王源抬头，发现三楼正探出个脑袋，恰是刚才碰见的学长。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拿着围巾投去个不理解的表情。
“看你快冻死了 借你的”
王源先愣了愣，再点点头，之后把围巾毫不走心的绕上脖子，看起来乱七八糟。围巾的主人显然很不满意，伸着手说：“你把它解开摊直了 再重新戴”，语气格外认真。
王源看这气势不好拒绝，只能央央重来，听着指挥折腾好一会才得来对方一句“这样就行了”，末了调松些结头，总觉得哪儿别扭。
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懒得多想，王源仰头说了句谢谢，起步离开。走了几米又忽然想起什么，扯着嗓子喊了句：“围巾怎么还你啊？”
而不远处的男生正趴在窗台目送他，笑笑说：“到时我去找你”。
04.
周一的早晨学长如期出现在教室门口，王源看见有高年级学生在门外张望便下意识的拿起围巾小跑过去。
两人在走廊聊了几句，互道彼此姓名，异口同声的感叹：“你居然也姓王”
王源没有细问王俊凯是怎样知道他班级的，这无人提的小细节在他看来带着令人欢喜的奇妙。
上课铃打响时心中竟多少不舍，王源瞥了眼走廊上匆匆回教室的学生，嘟囔句：“你要迟到了”。
对方却不走，只站在那儿观察他的别扭表情，最后干脆将围巾塞回他手里，说：“今天也冷 带着吧”
王源还未反应，围巾的主人已离开，他看着男生大步流星的模样，到了拐角处又急的奔跑起来。
“早点走不就好了……”他念念叨叨 心里却高兴的很。
王俊凯与王源自相识后便时常来往，起先不过在学校遇见打个招呼，可这碰面的次数实在多的诡异，惹得王源都不得不思考这能不能算作缘分。
之后某个午餐时间两人又在食堂遇到，干脆说定以后一道吃饭。短短几周 他们交换了电话，约在校外见面，去打球也看电影，甚至周末时候在对方家小住。
王源心情大好的躺在陌生被窝里，认床的习惯早就抛在脑后。他瞥了眼正擦干头发进屋的王俊凯，没来由的不好意思起来。
无心睡眠的夜里，王源顺着月光数窗外的光秃枝干，他尽量安静的翻了个身，却对上旁人的微亮目光。
“还没睡啊……”
他压着音量 发出的音节有些沙哑，无人应答的沉默里只听见渐隐的呼吸声。
对于下一秒的故事发展，王源无法否认自己从未试想，而当它真实发生还是紧张又慌乱到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他屏住呼吸，看对方一点点靠近 试探性的伸手抚上他的脸。王源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接着被温柔动作圈进怀里。
王俊凯等了几秒，确定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才低头亲吻。这举动看来自然熟练，却是事先在心里演练无数遍的结果，一旦唇齿相触便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彼此生涩。
然而这一瞬间在两人看来何其神圣 丝毫没有滑稽的意思，他们不会因不得章法的吻技失笑，更没有被屋外家人偶尔发出的悉索声惊得退缩。
王源紧紧的揪着被子，任凭对方指尖钻进尺寸过大的睡衣，裸露在外的小腹凉凉的 不一会又有温热掌心滑过，惹得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作为初次的吻 它断断续续 显得实在漫长，他们偶尔碰碰鼻尖，待鼻息交汇又重新相贴，或是在视线重叠时害羞的笑笑，收紧些拥抱力度。
王源感觉额头被印上个浅吻，之后听对方声线动听的讲：“我喜欢你”。
05.
比起旁人的不加掩饰，他们的交往更像是个不能说的秘密。男孩与男孩间的爱情何其稀有，而他们从不因此踟蹰 反倒珍惜。
表面看来一切都没有变。两人依旧如从前那样抓住所有空闲待在一起，不过神色间不可避免的流露亲密。
他望着他时，即便面无表情 也能明查眼里的情意。
王源这才发现 ，原来自己可以在图书馆两手空空的坐上一整天只为眼及之处能有对方。而王俊凯则总在放学后送王源到家门口，再乘一个多小时的公车回去，风雨无阻。
他们为彼此学习了这些曾经不敢想或觉得实在麻烦的本领，并无时不刻的乐在其中。
这一段恋情持续了好多年。从高中至大学，从同个学校到分隔异地，再从无忧无虑的学生变为忙于奔波的社会人。
在共同走过的数轮春秋里，谁都以为这即是永远。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那样曾因一个无趣的笑话乐上半天，也由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闹得冷战，再低声认错或撒娇讨好。
很多时候王源都忘净了他们的特殊，向来因拥有彼此而知足，直至最亲的人递来厌恶眼光才豁然惊醒。
他可以不需祝福，却无法允许爱人的困苦。
06.
又一年入冬时节，王源照旧在周末住去王俊凯家。
这些年两人以挚友身份来往频繁，与彼此家人早就熟悉，也深得对方父母喜爱，何时来家中都热情欢迎。
前几日王源刚拿到第一份工资，兴冲冲的买了些水果和补品送给王俊凯爸妈，夫妻俩也着实高兴，笑说若王源也是自家儿子就好了。
王源因这话高兴了一整天，傍晚时候与王俊凯一道目送叔叔阿姨出门，壮着胆子偷偷叫了声妈。
王俊凯与母亲都是听见的，母亲愣了几秒，笑着握了握王源的手，表情欣喜的摸摸他脑袋。
这天夜里王俊凯父母要去参加远方亲戚的婚宴，王俊凯估摸着他们回来得九十点，晚饭过后便牵着王源去洗了个澡，撒着娇讨亲热。
一番云雨后两人靠着床头聊天，王源忽然想起第一回来住的情景 觉得奇妙，而一旁的王俊凯则在被窝里扣上他的十指，笑笑说：“我们的事 抽个机会和父母说吧”
王源有些惊讶，这个想法他俩谁也未曾提过，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愿成为对方负担。
他点点头说“好啊”，却在倾身相吻时被提前回来的家人撞见。
许多年来王源再也不敢回忆那时场景，他呆坐在那儿够不着褪得一地的衣衫，只听身旁的人努力镇定的解释：“妈…我刚想告诉你们……”
向来笑脸迎人的母亲满面震怒，她忍着没有破口大骂 只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对王源讲：“不早了 你回去吧”
王源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不可置信及透顶失望，重新关上的房门是给予的最后宽容，他颤颤巍巍的套上毛衣，手不住发抖。
他想问问王俊凯 接下来该怎么办，或是干脆开个玩笑说 我们私奔算了。可当他抬眼望向对方时 只见其紧皱的眉头和难熬沉默。
王源在心里默数三秒，他多么希望在这三秒中对方能察觉他的视线，递来个安抚眼神。
一，二，
他觉得脑袋中反复念同个数字的行为实在滑稽，却终究未换来那本该示意未来仍在的回应。
07.
这场爱情在深冬初醒 在浅冬沉眠。王源有时想，这大概也算种圆满。
那晚之后两人又联系过几回，王俊凯被家人禁足，在电话里自嘲说“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还被关在房里”，然后笑笑讲：“别太担心 我会和他们讲明白”。
王源与王俊凯在一起的事 自己父母并不知道，但从此低落的情绪还是被察觉。
就快两个月未见面，电话也已无法接通。
周末早晨王源母亲见他没有要出门的意思，询问是不是和小凯吵架了，王源本想摇头说“没有的事”，话到嘴边却成了哽咽。
电视上播着早间新闻，他捧着勺了大半的西瓜窝在沙发，忽然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
不远处的父亲放下报纸走来，母亲则小心翼翼的问他怎么了，可王源一句完整的话也讲不出，只在快流干泪后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喜欢他”。
08.
这天 王源向父母坦白了与王俊凯的事，意料外的没有责骂和厌恶，只听父亲叹了口气 讲：“他没来找你 就算了”。
口袋里的手机再也没响起，不多久后王源听随家人建议换了号码，通讯录一下清净，就如心底空落。
行尸走肉的日子无法避免，恋爱时偷得多少甜蜜，离散时就须吞下多少苦楚。王源这才发现自己的泪腺不比女生坚强，偶尔撑着伞站在雨里都能没来由的酸了眼角。
然而人们终归勇敢，面对见不到终点的日复一日，唯有满身是伤的站起来，包扎完后像个没事人那样重新出发。
大半年过去，王源想自己该是愈合了，起码能够由心的笑笑，也不再因触景伤情而低落万分。可他仍在许久之后面对旁人告白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此份淡然不过因失去爱的能力。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委婉拒绝眼前女生的爱慕，听对方开玩笑问：“你喜欢男人？”。而王源认真想了小会，摇摇头讲：“我只是喜欢他”
09.
王源搬来这里已快一年。夜里 他站在王俊凯家对面的便利店喝完一大罐汽水，忽然觉得心底塌落大片。
他是该承认了，也不得不承认。
不断装作无意的走进对方常去的餐厅，在超市买回他爱吃的零食，向来懒于出门的自己却在每天晚饭后到周围散步，弯弯曲曲的一大圈，只为路过这小区大门。
王源甚至想过，哪怕能撞见王俊凯与恋人一道的画面也好，可越是思念越是像人间蒸发般不得照面。
下雨了，是时候回家。
王源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最后望了对街一眼。他扯过衣服后头的帽子戴好，正想扎进雨里，无意瞥见不远处树干上贴着的寻猫启事。
他小跑过去 靠近了看，黑白印刷的纸张已被雨水浸的湿烂，只隐约留下一行小字“万分着急……必当重金酬谢”。
王源看了会，下意识的盘算起存折上的数字，自嘲的想 若能用此寻回他该有多好。
10.
时间眨眼到了十一月，过了今晚便是王源二十八岁的生日。
傍晚时母亲打来电话，问最近过得可好，要常回去看看。王源点点头说都挺好的，母亲见他心情不错，在那头小心试探是否愿意去见个姑娘，王源想了想说“行啊 都听你的”。
这天晚些时候手机不断响起，快被生日祝福淹没。王源一条条读着，然后看某个同事发来说“要奔三了 没想过趁现在再做点疯狂的事儿？”
王源笑笑 回：“什么算疯狂？”
没一会对方便答来说：“寻找真爱啊 不然呢”
王源握着手机反复看这话，他知道那不过是成年人间半真半假的玩笑，却没来由的想起曾在雨夜里见过的寻猫启事。
他思考了几分钟，接着拿起钱包钥匙急匆匆的出了门，一路在手机上按着：“那我试试？”
王源在邻街的影印店折腾了很久，他反复修改用词，又遗憾未偷留张可用的照片。
等捧着厚厚一打A4纸走回街上，附近的商店都已打烊，他站在王俊凯家附近的街角，望着那幢公寓的三楼窗台，觉得认真又可笑。
胶水一道道画在纸背，担心不够牢固，又在边角补上一些。
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王源看着公寓大门上那略显怪异的寻人启事，抬手按了按，接着拿出张新的，考虑贴在哪里才够有效。
时间刚过十二点，他再次踏入那家便利店拧开第二瓶汽水，坐在台阶数剩余纸张。才默念到三，口袋的电话就响起。
“喂 你好”
“听说你在找人？”
“恩”
“当面酬谢？”
“恩”
“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
王源听那熟悉声线，憋着眼泪站起身来。冬夜里的风正刮得哗哗作响，他低下脑袋等候回音，脚边的寻人启事被吹得四处飘散。
“喂王源儿”
“恩”
“你在哪里”
11.
《寻人启事》
我还在等 望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