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俊凯今早起床时看了眼宿舍墙上的检测表，指针停留在497，离被标成红色的警戒数字只剩几毫米距离。
洗漱完后吞下几粒用于维持身体能量的药丸，他穿好防护服带好头罩，在早八点前准时抵达教室。
2.
空气污染比预计的恶化速度快了好几倍，伴随而来的还有无力逆转的温室效应。大气层内的世界早已混沌为灰黑色，没有风，沉重又绝望的压抑着整个地球。
所有的学校被下令建成没有窗户的模样，通白墙面天蓝色桌椅，仿佛是场自欺欺人的作秀。
在这个时代出生的孩子从没去过室外，他们一出生就被送往最安全的学校，这里提供不间断的氧气 足够的营养药丸和每周几餐的真正的食物。
孩子们在这里长大，从幼稚园到小学中学，有学识天分的将留下继续深造，较普通的则该离开去到各式工厂，成为劳动力的一部分，为维持全人类的生计工作一生。
3.
每天的第一节课照例会放映外面世界的映像，再宣讲所谓“地球医治计划”的进程，最后画面停留在百余年前湛蓝无垠的天空 听教授讲“只要我们一同努力，一定能回到理想的过去”。
说真的，王俊凯对一切毫无实感，没法因台上日复一日的激昂讲演感到热血沸腾。他看了眼周围同学，全都被包裹的像个宇航员，毫无生气可言。
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无法彼此触碰，除去需套上防护服才可进入的教学楼，唯一能轻松行动的宿舍被分隔成每人一间的无菌场所，之所以这样做 一来是为了监控每个人的生理体征确保孩子们的健康，二来为阻断所有人体接触 用来预防任何可能存在的传染病 以节约医疗用料。
所以比起课本上的“雨后森林散来的清香”，他更好奇“触摸到另一个人类是何种感受”。然而这个念头就像不可言说的禁忌，一旦有人提及必当引来轩然大波。
前排女生正被点名回答问题，声音通过耳麦传来，说着“明年想进入医学部继续深造”。王俊凯不被察觉的摇摇头，想自己才没这样伟大的愿望，他只想保持好学校第一的成绩，等检测数据超过警戒线时毫无意外的成为搬离地球的一份子。
去B715星球，这是他之所以活着的唯一目标。
4.
B715星球是“地球医治计划”的最终步，四处挂着的检测表更像是种倒计时 标志这“诺亚方舟”的启程时候。
只有最优秀的人类才会被选中，这也是王俊凯花了所有时间学习维持分数并参选进入学生会的原由。哪怕到了B715依旧会因氧气问题整天穿着防护服，可他还是一心离开，起码能在真实的陆地上行走 也没有这里被表面和睦掩盖的压抑气氛。
第一批“诺亚方舟”的承载上限只有几千人，科学家 医生 艺术家 能工巧匠，高智商的健康年轻男女以及刚出生的婴儿，留给学校的名额至多十几个。
王俊凯清楚明白这很有可能就是唯一能撤离的数量，为建造方舟已花去太多能源储备近乎孤注一掷，不论航天部不断警示抵达B715的机率不高以缩减申请人数，但他知道一切不过障眼法。
哪怕可能因中途事故消散在宇宙中，哪怕整个路途需要几年之久，可一旦踏上方舟他便能与同行人像百年前那样共处，没有阻隔没有耳麦，能够亲手接过咖啡杯再递给另一个人。
今天的指针已不知觉间又移动几毫厘，王俊凯在宿舍最后确认遍申请表，满怀期待的睡去。
5.
每周三是学校固定的领餐日，这天中午学生们可以到食堂拿一份温热午餐 回宿舍享用。
今天的餐点是煮土豆 小块牛肉 一些生菜 苹果和牛奶，王俊凯看了眼塑封包装上能算丰盛的标签，拎着袋子走向医务室。
去医务室将食物换做营养药片能获得些学分，名头是“为集体舍弃个人利益”。王俊凯总是这样做，他对土豆究竟什么味道一点不感兴趣，只希望自己的学业排名能稳坐第一。
医务室在走廊尽头，门半掩着。王俊凯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应声便轻推进去。办公桌前空着，医生大约去吃午饭还未回来。见有空床 想坐下等候。
手里的食物袋还散着热，王俊凯刚把它搁在桌上，就听邻床窗帘被哗一声拉开，吓得他睁大了眼望去，面前出现个穿着同样防护服的男生。
“嗨”
男生眨了眨水灵杏眼，用特别委屈的口气说道：“学长 我饿了”。
6.
这是王俊凯做过最不理智的决定，把食物给了这素未蒙面的家伙。不但丢了学分也没换来药片。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对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当即脱下头盔 急急忙忙的拆开塑封包装。
“喂！不能摘！”
等王俊凯伸手制止，男生早已嚼着口土豆 含含糊糊的问：“你不吃点吗？”
王俊凯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付，他从未见人在宿舍外脱下防护服，此刻没了传声系统 只能靠对方嘴型判断说话内容。
对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忽然凑近他的面罩 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摘。了。吧。听。不。见。”，这动作惹得王俊凯连忙退后 将那人一把推开。
“有病吧你？？”
声音传到放在一旁的头盔，变成吱吱响声，男孩耸耸肩也不去听，只拿出脖间挂着的名牌 递过去 讲：“我叫王源”。
八年级 王源。王俊凯默念一遍 想“下回可千万别遇到了”。
“我要是告发你能得到几倍的学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男孩看看他 大概是没听明白。
“而且你会丢掉大半分数 失去去B715的机会”
这回男孩懂了，带上头盔后笑着回答：“你不会告发我的。再说我也不想去。”
王俊凯猜对方一定不是什么成绩优秀的学生 才会对离开地球不报希望。他回到宿舍，捏着王源硬塞来的苹果咬了一口，嘟囔道：“真是莫名其妙”。
7.
申请表交上去的后的第十天学校召开了相关面试，所有经过初步筛选后的学生聚到办公室走廊，王俊凯来回看了眼 不过几十人。
大家三三两两的站着小声谈话，王俊凯平日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便准备到角落等候，才没走几步就见早占了窗边位置的王源。
“你不是对这计划没兴趣？”王俊凯靠近后语气调笑的问道，也意外这家伙竟能入选。
而对方只一脸嫌麻烦的回道：“老师硬拽我来的”，说罢拿出份通知 不削一顾的念起来：“因对多项科研成果做出贡献特此要求参加本周日下午的面试谈话”。
“哈？”
“哎没什么啦 就不小心发明了点东西”，王源懒得解释 只甩甩手里的文件应付说。
王俊凯一方面不敢相信 一面又多少刮目相看。他咳咳嗓子，故作认真的讲：“既然你不想去 我就帮你一把，告发上次那事儿就可以了”。
对方听罢转头来看他，歪着脑袋笑说：“要不我现在就摘了它 省的麻烦你”。
这人根本是个疯子。王俊凯哼了声又瘪瘪嘴 不再提。
两人对站在墙边沉默，见离自己的顺序还要很久，王源忽然凑近了提议：“学长 我带你去看看外面吧”。
8.
王俊凯觉得 只要遇上王源自己就会遭遇不可思议的事，那些他偷偷想过却不敢说的东西 仿佛在对方的世界里全是轻而易举。
就像现在，他半推半就的被王源拉着走到离主教学楼很远的矮房，穿过无数不曾去过的走廊，最后爬上一架有些生锈的铁梯。
“这儿以前是个顶楼天台 养满了花，后来发现的太晚 即使加盖了屋顶植物还是死光了 。”
王俊凯听着耳麦里的声音，踏上最后一阶，再抬眼已是全由玻璃制成的墙与屋顶，望见的是屋外死寂一般的浓黑色。
“现在是晚上？”王俊凯下意识的问，又看眼手表才下午两点。
他见王源向玻璃墙走去，听耳边声音讲：“夜晚才不是这样，夜晚有星星。”
“你见过？”
“没有，从书里看的。”
无论是那本书 只要描写曾经那些美好模样的无一例外属违禁品，但好像放在王源身上已经不觉意外了。王俊凯跟着他向前走几步，干脆又问：“那本书还说了什么？”
王源没有转身 只朝身后摆摆手示意他过去，然后趴在玻璃旁看外头灰黑色空气的微弱流动。
“那本书里说，夏天的风是暖的，阳光是金色的 有热度，人们在夏天会穿短袖子上衣露出皮肤。到了秋天树叶变黄 一点点掉下来，再到冬天 有时会下雪，雪是白色的，落在手心会融化变成水，冬天的时候风又是冷的，刮在脸上会疼。”
王俊凯听着他声音，好像能想象出那些模样，轻声问：“那春天呢”。
“春天啊，春天是绿色的，植物会发芽会生出花蕊，晴天的时候天空特别特别蓝，头顶有飞机驶过的话会留下像云一样的痕迹。”
“还有呢？”
“还有……人们在外面生活。各自有职业，做早餐的 卖报纸的，路边会有摊贩摆一块布 放各式各样的小东西。也有像我们一样的学生，他们穿校服，没有头罩，说话时候只要靠近些就行，他们搭公车去上学，人多的时候大家会挤到一块。”
王俊凯听他说的绘声绘色，不自觉的好心情笑起来，好奇说：“他们在学校做些什么？像我们一样每天看空气检测结果？”
王源因他提问时的认真语气笑了笑，回答道：“也许吧？有些书的主人公会在教室遇见，是同桌，女生会画在课桌中间画一条线，也会偷偷写信，男生会送她回家 会紧张的去牵她手，也……”
“什么？”
王源不被察觉的看了眼对方 又迅速收回目光，说：“总之他们遇到了，然后一起长大，会吵架会和好，最后举行婚礼生一个孩子。不是像现在那样当做科研一部分去繁衍，而是因为彼此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另一个人类，喜欢他的眼睛 声音，动作，走路的样子，喜欢他很高 或者有点儿胖胖的？”
“这很奇怪。”
“恩？”
“喜欢这件事，听起来很奇怪。”
9.
这一天的面试很顺利，单从面试官的口气王俊凯就能明白自己已被列入计划名单。
墙面上的监测表指针离警戒线愈发靠近，可奇怪的是他最近不再如从前那样满脑子只想撤离地球的事，而是被王源站在玻璃房中望向窗外的模样占领。
离上一回照面已过去两周，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想要再见谁一面”的念头，此刻却缓慢的穿过八年级走廊，企图装作与对方偶遇。
王俊凯捏着今天份的热食来回晃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拦下某个学生 问“请问，知道王源在哪儿吗？”。
“刚才校长室广播找他，大概是去那了？”还未等对方说完，王俊凯丢了句谢谢就连忙离开。他的脑袋里下意识的冒出很多念头，猜是不是这家伙不守规矩的行径被发现？又或是因为藏着些不该看的书籍被开除“方舟名单”，在面试后他查询了王源的信息，明白对方与自己一样稳稳当当在其列表中。
想到这里便愈发急躁，王俊凯忍不住小跑起来，刚抵达校长室外的楼道就见王源推门出来。
两人站在楼道两端，对方抬头发觉是他 笑着招了招手，之后耳麦传来声音问：“你怎么在这？”
王俊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没事吧？”
“恩？”
“闯祸了？是不是摘头罩被发现了还是做了别的违反规矩的事？？”
王俊凯语气焦躁的说着，一边大步向对方靠近，王源只在原地自顾笑笑。
“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不会举报你。很多人需要学分，现在是特殊时期那么多人都等着离开这里……”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我行我素……我知道你的履历很厉害，可你也明白他们不需要不守规矩的人”
“空气啊 夜晚啊，只要到了B715我们都能亲眼看见，只要再等一等”
“我去查了资料，里面说在那里可以看见星星，就像你说的那样 一点点在黑暗里发光的那种……”
王俊凯一句不停的说着，此刻已到对方跟前，他紧紧皱着眉头 缓了缓语气问：“所以他们要把你开出名单吗？”
而王源只眨眨眼，答非所问的回道：“就算到了B715我们还是必须带着头罩，那颗星球没有氧气。”
“可是我们能得到自由……不用被关在这里然后分配到某个工厂过活……我们可以自己分配时间，也可以……”
“什么？”
“可以在想见面的时候就见面……”
王源听到这儿收起了笑意，他的眼眸像是有粼粼波光的湖水 一动不动的望过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相视了许久，直到王源重新拾回笑脸，语气轻松的说道：“我只是向学校要求放弃加入计划的资格。”
10.
王俊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王源的选择，明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地球已不适应生存，明明所有人都有着离开的愿望，对方却偏偏说要放弃，
他在当下询问了理由，王源只轻描淡写的回答：“一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何况我喜欢这里”。
又是“喜欢”。王俊凯抬头望了眼浅蓝色的天花板，耳边是睡前固定播放的音乐，模仿着百年前森林里的鸟语及风声，可尽管这令人感觉安定，他依旧无法将之判定为喜欢。
他从未见过身边的某个人当真陷入“喜欢”里，或许是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无法相互触碰，或许是这建筑看起来实在冰冷，总之一切都与听来美好的“喜欢”好不搭界。
他记得那天在走廊问王源，说“地球就要被消耗殆尽，或许在你老去之前就不得不面对死亡，难道你不会害怕吗？”
那时王源意外点点头讲：“当然害怕，但是……喜欢会给人勇气”。
“你有目标吗王源儿”
“你是说……梦想？”
“……”
“我的梦想是 像很久很久以前 最普通的人那样活着”
11.
学校在一个月后公布了方舟名单，白纸黑字的挂在公告栏，王俊凯三个字被写在第一列。
今早第一次响起了检测警报，整个学校突然被灯光照成红色，刺耳的警报声穿透了每一处。那时王俊凯正准备离开宿舍，他看了眼墙上指针 赫然已越过最高数值。
所幸警报只维持了一分钟，之后指针缓缓回落，像是劫后余生。
自从确认名单后，在列的每个人都破例得到一日三餐的食物，为保证能以最好的健康状况出发。王俊凯领了早餐，照例径直向玻璃房走去。
起初他把每一次餐点都和王源的药片交换，某一回对方硬是要求他也尝一些，又是撒娇又是故作威胁，才令王俊凯犹豫着第一回在宿舍外摘下头罩。
他松开气阀，小心的呼吸两口 似乎并没异样。一旁的王源鼓励“没事的” 一边递来半块面包，笑着说“今天是草莓酱 甜的”。
王俊凯凑近闻了闻，咬下一口，轻声回道：“真的很甜”。
两人背靠着玻璃墙席地而坐。这种时候通常会由王源讲些书里看到的故事，而这一天他一副神秘表情，宣布道：“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王俊凯问，又喝了口咖啡 发现比想象的苦些。
“我要去趟外面。”
听到这话时 王俊凯差些惊的掉了咖啡杯，他有些生气的回道：“你不要命了？？”
“就一会会，一分钟？”
“不行。你应该明白外面的状况，空气会灼伤你的皮肤 会迅速感染你的呼吸道 会……”
王源摆摆手 调皮说：“我可以尽量屏住呼吸！”
而王俊凯依旧正色，阻止道：“就算身体没事 还是会被学校发现，任何东西离开这幢建筑就会触响警报。一旦被抓住你将被关到监狱而不是宿舍……”
王源点点头，接着凑近了压低声音讲：“所以……要在特殊的时候出去”
“哈？”
“方舟出发的那天。那天学校休假 所有高层和管理都离开两小时左右去观看启程仪式，即使警报响了 也会因人手问题拉长被抓住的时间。”
“……”
他自言自语的重复道：“一分钟……只要一分钟。”
12.
王俊凯对王源的计划不可置信，接下来的日子他又试图阻止过许多回，可对方毫不听劝 已开始研究起离开建筑的方法。
“我弄到了一张地图。北边高楼曾经是个瞭望点，那里有逃生门，锁用的是有点复古的电子系统……恩 这个我能够搞定，只需要一点程序……”
王俊凯看着对方在地图上涂涂写写，忍不住暗自摇头。可他也明白 若当真想到外面 学生时期是唯一的机会，一旦成年后分配至工厂就会像罐头里的食物那样被牢牢封锁起来。
凭心而论，他是能够理解的，即便是生来中规中矩的自己 也确实有过“想要去外面看看”的愿望，哪怕它已经浑浊不堪像是致命武器，可或许是源于人类的本能，身体里多少藏有“更靠近这颗孕育人类的星球”的欲望。
他知道，只有走到了墙外 才是真正的自由。
日子久了，王俊凯便对王源的计划不再多说。倒是某天两人依旧在玻璃房碰头时，对方忽然好奇的问了句：“以后你想做什么？”
“到达B715以后？”
王源想了想 摇头说：“不是，我是说 长大以后。”
事实上王俊凯再过一年便算成年了，按照当下的规矩必须选择出路，他不知道在B715是否还会有大学能继续深造，一时真有些迷惘，只好反问：“你呢？”
王源合上地图，在王俊凯身边坐下，答道：“我会留在学校的科研室，上回和校长面谈时已经说定了。”
“做什么？”
“很多？我希望能让大家尽早脱掉防护服，希望能尽可能的缩减能源耗减，希望找到大规模栽种植物的方法……我在书上见过不少食物，比如绿色蔬菜，我特别想尝尝那味道。”
王源说这话时有着不符年纪的坚定，到了最后一句又换回十几岁小孩的可爱模样。
王俊凯觉得对方的声音总带着魔力，每个字眼都化成真实画面映在脑袋里，他仿佛能看见男孩长大后穿着白色大褂做实验的模样，也能闻到玻璃房重新被植物占满散来的清香。
他想，如果自己留下或许也会因成绩成为学校的一份子，应该会当个老师，不是每天用励志演讲编造谎言的那种，而是像王源一样，把事物的真实模样告诉每一个人，不管它们美好还是糟糕，又或者读些被禁止的书，将地球曾拥有过的美丽和人类的自由全部传达。
“你明天就要走了吧？”王源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象。
王俊凯点头 说“下午一点 应该一早就离开学校了”。接着看对方俯身过来 伸出手臂环抱住自己，王源很用力 顾不得怀里人的惊讶无措，只闷着声音讲：“听说人们分别的时候会这样拥抱。”
王俊凯愣了愣，之后学着王源动作也缓缓将手掌覆上对方背脊，他的脸颊贴着那烫热的耳朵，不由紧了紧力道 想着“原来分别是这样残忍的事啊”。
13.
一夜之后两人就将各赴前程。王源向来是个性格开朗的人，等到了早上便把所有难过情绪丢到脑后，做着“大计划”的最后准备。
大约中午十二点时他已抵达北楼的顶层，没有防护服没有头罩，只有从学校的小卖部买来的短袖T恤，上面煞有其事的印着“universe human freedom”等各式各样的词语。
离一点还有些时间，只要按下电脑的某个按键便能立刻开启逃生门。等待时候王源变得有些紧张，干脆坐在地上准备回忆那些书里的故事。
然而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唯有王俊凯的模样一遍遍的出现。说话，皱眉，帮忙拆开食物袋子递来，对方表情生气的说着“你这是违反规矩”，又无奈妥协讲“好吧好吧 都依你”。以及那个离别拥抱里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和触到温热皮肤时候抑制不住的酸涩泪腺。
王源在今早被选中的学生离开时，偷偷跑去看了眼欢送仪式。某个模样好看的女生坐在王俊凯身边，不时转身搭话。
这让他想起小说里的情节，或许这就是故事主人公的相遇，他们会彼此熟知彼此了解，然后某一个人先有了好感，他们朝夕相处一起为人类的未来努力着，他们建造全新的家乡，他们能站在夜里看远方的星。
就像许久之前，王源不好意思对王俊凯说出口的那种发展，他们因恋慕而牵手拥抱，接着男孩会给女孩一个源于爱情的吻。
手表的定时在12点59分准时响起。王源匆忙收回郁郁思绪等候秒针越过12的那一刻。
14.
方舟发射的那个瞬间 周遭沉淀空气被火光用力推开，不到一秒又被灰黑色大气重新吞灭。
与此同时，和巨大轰鸣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学校传来的警报，这座建筑像是被焰火波及染红，尖叫不止。
暴露在外的皮肤传来微弱的灼烧感，王源站在难见五指的空气里艰难睁开双眼，泪腺被瞬间击溃浸湿了眼眸。
他试着呼吸。不过一点点用力就察觉喉咙间顺势而来的疼痛。
就这样实现了吗。
王源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启程声音。一切都沉闷的，轻而易举的，没有想象中的欢喜，更多是无法言喻的失落。他忘了要逃，只硬生生的站在原地。
而在逃生门被警卫队砸开的瞬间，有人牵起了他的手，他们十指交叠紧紧扣住。
然后他吻了他，伴随周遭空气的苦涩与辛烈，仿佛越过整个宇宙不管不顾的倾身而来，也融化所有绝望与禁锢，温热的像是阳光。
“如果地球还是原本的样子，你会想去哪里？”
“大概……去你想去的地方。”
00.
“……这个故事的最后男孩们留了下来，一个成了学校的教授，一个成了我。”
两鬓斑白的王源站在载满植物的玻璃房里，周围围坐着不少学生，他们穿着好看的衣服，每周定时来这里听各式各样的故事。
房门被叩响了，学生们一道回头喊了声“王老师”，又交头接耳的笑起来。
王俊凯心知肚明的叹了口气，表情严肃道：“都回去吧 该上课了”。一边径直走来，恶作剧般的吻了吻王源，然后挥着课本散开起哄的孩子们。
待房间重回安静后，王俊凯递去张B715的照片，是彼方传来的辽阔宇宙以及无数繁星。
“你说过的，想看星星”。他抱歉的耸耸肩，示意能做的只有这些。而王源只望了眼玻璃墙外掺夹在空气中的微弱金色，紧了紧对方的手，笑着回道：“你看，我们已经有了光”。
【完】